传播好声音

下载
熊辉和他的子孙 作者:沈志荣 朗诵者:张建民
2025-05-30 09:49:50

华语之声

熊辉与他的子孙

(叙事长诗)

沈志荣


一、火种(1933)


通江的夜总比别处更沉,

星子坠在皮货担两头——

头一挑是地主的租谷,

另一头压着阿爹咳血的当票。

直到1933年那阵风,

卷着《土地法》掠过巴山,

他扔下秤杆时,

梭镖尖正挑破祠堂灯笼,

把“熊氏宗祠 的金匾,

照成赤卫队名册的第一行火苗。


八个月,太师椅上的雕花,

还没磨平前任县太爷的臀印。

白庙场血案平反那天,

老乡跪成一片喊“青天

他却盯着征粮册——

三千个名字像三千粒秕谷,

在苏维埃的晒场等待扬场。

最末那页有个“熊 字没写完,

墨迹被他的汗渍晕开,

像颗未落定的印。


二、祁连雪(1937)


军号声冻在石窝山隘口,

残阳给雪地刷上紫釉。

马家军的马蹄铁,

把五角星碾成铝片时,

他装死的门牙,

正卡进战友肋骨的裂缝。


冷龙岭的月光是钝刀,

剐着左腿枪伤行军。

怀里的干粮早被血腌透,

却比腰间银印更轻——

这枚盖过六县政令的小章,

此刻正硌着溃烂的腰窝,

像枚生锈的图钉,

把“主席 二字,

钉在流民簿的空白处。


三、无名碑(1950)


酒泉酱园的陶缸里,

“张炳南 的新名正在发酵。

1950年解放军的锣鼓,

震落城隍庙瓦当的积雪,

他数完游行方阵的脚步——

比西路军活着的名单,

多出二十三倍。


饿极时,《红星报》折成的碗,

接不住檐角融化的阳光。

徐总指挥那句“同甘共苦

在霉斑里泅成浮肿的敕令。

而掌柜的呵斥劈下来:

“老张!偷豆渣的贼,

不配用我家的笊篱! 

——那声响比马家军的刀,

更利三分。


四、骨血(1960)


1960年的雪,

落得比1937年更静。

泉湖公园长椅上,

他数完七粒炒黄豆——

恰似带出通江的七个兵。


怀里《红星报》的照片已模糊,

唯有“永远 二字,

被指纹摩挲得发亮。

赶早市的菜农看见:

这乞丐冻僵时,

腰板挺得像杆旗,

积雪覆盖的睫毛下,

凝着两颗没坠地的星。


后来县志的烫金名录里,

他占去半行。

而酒泉旧巷的童子谣唱:

“长椅背面有三字,

是血写的‘不后悔 …… 


五、通江谣(1983)


1983年通江的卵石滩,

小辉淘洗的弹孔铜元,

突然烫红掌心——

“爷爷,这是您的战友吗? 

浪沫卷走童声时,

对岸打桩机正夯碎旧战壕,

玻璃幕墙的倒影里,

浮出半顶八角帽。

穿西装的男子匆匆走过,

公文包压着《红军后代联谊会倡议书》,

金丝眼镜的折光,

刺痛纪念碑上的五角星。


六、基因(2015)


档案馆的霉味里,

1959年救济申请表上,

“成分”栏的涂改痕迹,

像条没愈合的伤疤。

夹层里的苏区公债券,

“熊国炳 三字蓝得发亮——

那是1934年的墨水,

在2015年的阳光下,

突然炸成三颗哑火弹。


扶贫办窗口前,

工作人员的话刚冒头:

“其实您爷爷当年…… 

就被小辉的冷笑截断:

“那他就不配这枚银印! 

玻璃倒影中,

祖孙俩的侧脸,

在某个刻度完美重叠。


七、淬火(2024)


2024年清明的无人机,

拍下陵园佝偻的背影——

酱园学徒王老汉的搪瓷缸里,

野菊浮成微型五角星。

“娃娃,认得这花不?

你太爷爷偷吃供品那年…… 

掰开的馒头馅里,

《红星报》碎屑嚼出铅火味,

混着通江的腥甜。


终章:长河


现在他的铜像,

左手盛满游客硬币,

右手焊死在裤缝——

设计师说这叫“历史唯物主义

但暴雨夜的监控显示:

锈水从指缝渗出,

沿地砖缝流成微型通江,

在“不忘初心 标语前,

漩出祁连山的倒影。


小辉的入党申请书第7页,

钢笔洇开的弹孔里,

浮现2019年表彰会——

他胸前的苏维埃银印,

把奖状照透:

“我们啊我们 的水印下,

是航电枢纽值班员,

正凝视控制台下——

混凝土裂缝钻出的野菊,

用花瓣摆动的摩斯密码,

发送永不消逝的电波:

“信仰……力量……传承…… 


【作者简介】

沈志荣:杭州市传统文化促进会副会长、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戏剧家协会会员、杭州越剧艺术研究会副秘书长。1971年发表处女作:诗歌《烧窑工》《红梅赞》,至今已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等1000余篇作品计500余万字,已出版文学作品专著10部。


【朗诵者简介】

张建民:高级编辑 ,原杭州文广集团总编室主任、浙江省记协《浙江新闻界》杂志执行主编。

阅读 13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