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寂静在蔓延》

作者：陆陆 朗诵：天明

1 急停

突然，被迫地

某种寂静在蔓延

我倾向于把祂当作福音

人们在挣扎、喘息、恐慌、猜疑、推理、澄清、辩解、推锅、愤怒…之外

被揿暂停

越来越沉重的土地上，2020春节，这一年一度的空格一再放大，大到足以将过去和未来割裂如伤口，其间

有种寂静在蔓延

这无奈的、沉痛的、一小半眼泪、一大半焦虑构成的暂停代价巨大，所以

别急着把空格填满

2 空格

别着急填空，让寂静荡出回声

别着急找回购物车、旅行箱、快递盒、公文包、鼠标、键盘、PPT、老花镜和电子眼；还有股票交易、供销订单、投资计划和开发战略；还有上升通道、人际关系、位置、职称和级别；甚至包括登山杖、冲锋衣、高球杆、网球拍、轮滑板、KTV和钓鱼线…

也别急着找回你来我往、谈笑纵酒、麻将牌九、抖音荣耀、招猫逗狗的假日模板

别急。试着借暂停的机会

重识空白

细读寂静

细数不宜出门的日子，除了

给自己做点好吃的，除了

用手机盯着世界，除了

为疫病患者、为医生伯伯和护士姐姐、为义工哥哥和环卫大爷、为超市阿姨和警察叔叔、当然也包括领导和记者同志…为他们祈祷（有他们的付出，我们的躺着才会是贡献）

读本书、画幅画、或

仔细谈个恋爱

这一切除外

寂静已至，或将要布满每一个不宜出门的日子

过去和未来之间，这难得的空格

你无奈进入，也不容错失

3 口罩

以足尖触碰寂静

戴上口罩，像

从另一个世界抵达

此间人和人错身而过，保持警惕

或遥相致意

口罩遮住身份，也建立身份

人们在沉默中交换眼神

空出表情

戴上口罩

保持距离。试着

与自己独处

看寂静一寸寸划破伤口，占领这难得的空格

看祂笼罩一切，有如雾霾

看这深霾遮去繁华，将快得越来越沉重、快得越来越轻浮、快得越来越没有方向的奔跑，挡在这辽阔的寂静之外

这寂静有毒

戴上口罩

呼息，木乃伊的味道

不可见者，在看不见处扩散。以看得见的抵抗，对付看不见的敌手，封口，封城，封国，封建…

看不见病毒，看得见寂静

我倾向于把祂当作福音

大雾锁城，大霾无声

都知道这寂静有毒，但毒

也是药

遮去往日浮燥与喧嚣

止住涌动的悲恸和愤懑

这寂静蔓延，如勒紧的缰绳

致命，也致远

4 寂静

伤痕不能仅以眼泪和道歉修复

小确幸不能Cover大空格

别着急填满这短得有点过长的缺口

让寂静在城市上空再飘荡一会儿

仔细决定重载时，装些什么

使急停能被拯救

让时间充实

暂停、复盘、重启

内视、思考、决定

清除短视的垃圾缓存

倾听寂静背后的声音

我倾向于把祂当作福音

“不必急于填满”

“不可轻易放过”

“不要幻想速嬴”

寂静将从此渗入每一个日子

也许，我们将从此长期与毒偕行

所以

这个暂停是一次预演

每个人都要练习，去准备

如何在禁锢的世界里活着、活好

如何在重新出发时，带上有用的东西

如何别让人误解你来自疫区

当妖异的夕阳已渐渐遮住整个天空

这是演习

带上你的头脑别忘记思考

带上你的眼睛让寂静无所遁形

带上你的耳朵去听寂静背后的歌声

带上你的心，让狂歌归于寂静

5 聆听

至暗时刻，请闭上眼睛。当双目已全盲，只能去聆听：在最寂静处听到呼喊，在害怕时保持镇定

在疫情面前，别害怕失去那在平常的日子容易忘记的自我

借此时机，认真地想一想

生活的意义

也许，悲和喜、爱与恨、愤怒及无语、恐惧连同背叛，那就是生活本身吧

所以

仅仅活着是不够的，重要的是生存。所以

别错过这难得的空白

请珍惜这易朽的生命

于是寂静是一种声音

于是重复是一种聆听

“是雪覆盖了雪覆盖了雪已倾盆”

我倾向于把祂当作福音

所以

无关乎下雪，这个冬天足够冷

冷得能看见等待，目击在等待被幻灭时，那种仓皇无措、那种假装镇定、那种你不得不原谅，却一生记仇的背影

6 歌声

从年三十到元宵节，这个

巨大的空白格，空在这个时段是巧合、是幸运、是注定，让人们在古老传统加持下

想一想未来

想想有什么必须做到，有什么应该放弃，想想此时此刻

想一想，并听一听，并且能够听到

寂静的歌声

2020.2.3，杭州龙井